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儒将干城

——明末宁州土司禄洪的家国情怀

作者:付春 吕波 来源:云南政协报 时间:2025年11月04日 16:07:49

云南历史上长期受到华夏文化(中原文化)的浸润,尤其在明朝时期,朝廷注重对土司上层推行以儒学为核心的汉文化教化。自明朝初期开始,朝廷即下令各土司“凡有子弟,皆令入国学受业,使知君臣父子之道、礼乐教化之事,他日学成而归,可以变其土俗同于中国”。同时,将入学接受儒学教育定为土司子弟承袭世职的必要条件,明确规定“土官应袭子弟,悉令入学,渐染风化,以格冥顽。如不入学者,不准承袭”,力图实现“惟武功以定天下,文德以化远人”的目标,促使西南土司上层逐渐“变其土俗同于中国(指中原)”。

明朝的这一政策确实起到了“开化远人”的作用。至明朝中后期,云南已呈现出“熏陶渐染,彬彬文献,与中州埒”的文化盛景,各少数民族上层人士大多欣然接受以儒学为核心的华夏文化。至明朝末期,尽管内忧外患交织,大明王朝已处于风雨飘摇之中,但西南边陲的云南,经过儒家文化洗礼的一批土司已将忠孝仁义思想内化于心、外化于行。他们仍以维护明王朝在云南的统治为己任,积极投身于挽救危局的行动之中。临安府宁州(今玉溪市华宁县)土司禄洪便是典型代表之一,他试图以自己的孱弱之力,挽大明王朝大厦之将倾,践行对明王朝最后的忠诚。

禄洪,字霄宾,明代末期彝族诗人,世袭云南宁州土知州,土官禄厚之子。明代董其昌为禄洪《北征集》所作的序中提到“竹居公以好客闻天下,子墨名家,负簦蹑屩而游其门者颇众。经旬弥岁,与其父子相倡和。竹居公赐间寻乐,咏歌太平,自拟于陇上躬耕者,流身不出尸庭也”。禄洪自少承诗礼家风,耳濡目染,自幼练文习武、熟读经书、有才干。明朝末期,各地烽烟四起,由女真人在东北地区建立的后金政权对明朝北方构成了巨大的威胁;中原内地农民起义如火如荼,直接威胁到明政府的腹里地区;西南地区,各少数民族的叛乱也风起云涌,明政府顾此失彼,兵穷饷竭。为了镇压各地的起义和叛乱,明政府从明中叶就开始征调土司兵,时人记述:“卫军松弛,土军涌散,渐不刊战阵,故后来兵役,以招募者为主力,并调土司兵”“所至效用者,土司兵而”。大明国势渐衰,其影响已深入西南土司阶层,禄洪正处于此变局之中。由于禄洪一直忠于明王朝,每有征调,他都欣然应征并屡建战功,得到了明朝统治集团的认可。《修攘考》评价禄洪:“士马精强,遵纪律,倘忠勇不替,可备全滇缓急。”天启《滇志》卷七《兵食志》中也云:“宁州、景东可各三四千,不甚劲,而土官并恭谨。宁州尢切近,足备缓急。”

明天启年间,四川永宁宣抚使奢崇明与贵州水西宣慰使安邦彦发动叛乱,史称“奢安之乱”,由于两土司联合起兵,势力强盛、所向披靡,短短几个月时间,川、黔大部陷落其手。明政府只有加大征剿力度,调集湖广、云南、贵州、四川、广东五省兵力联合会剿,禄洪也在被征调的行列,其云言:“蚕丛、奢酋之变,时飞羽檄调滇师往讨,假道贵筑,士方半渡叠水,正苦驱驰,安酋偶叛,埋伏四起,彼多我寡,力不能支,战亡者过半”,可见禄洪深入参与平定“奢安之乱”,其间战功卓著。

崇祯三年(公元1630年),后金入塞,兵逼京师。崇祯帝诏令各地勤王,禄洪被誉为“滇南半壁长城”,亦率军入卫。他慨然道:“君父有难,臣子安敢束手坐观,赴汤蹈火,亦在所不辞!”此次北上,禄洪于行军戍守之余,创作《北征集》,录其勤王途中所作诗篇。董其昌为作序称:“是役也,霄宾于所过名山大川,有纪游之什,所见战场、古迹,有凭吊之意,皆音中宫商,声出金石。”陈继儒亦评其诗“气骨沉雄,风华秀整”,赞其“万卷填胸,六辔在手,轻裘缓带,羽扇纶巾,皆在其中矣”。袁嘉谷更将禄洪与丽江木氏、姚安高氏并称为“滇中土舍三大家”。

行军再过贵州叠水河时,禄洪忆及天启年间征讨“奢安”旧事,感怀此次勤王之志,遂布奠而赋,诗中有句:“羽书飞徼南天兮,鲁戈耀而阳回……单骑入虏,子仪功兮……倾觞布奠望天涯兮,号泣震掉鬼神愁兮。”家国情怀与沙场悲慨跃然纸上。

禄洪率三千将士,携粮披甲,三月出滇,六月抵京。然至时酋骑已遁,朝廷命其驻防密云墙子路。禄洪“晓征夜探,刁斗分明,合三千人为一心”,将拱卫京师视为平生荣光,屡以诗文抒怀。如在《春日北征伐途次有怀》中云:“千山迷故国,万里赴都城。夜夜闻鸡舞,朝朝祭马行。鸟啼乡思动,花拂剑光生。一洗腥膻净,齐歌奏凯声。”诗中描写了军旅的艰辛,表达了作者精忠卫国之情,试图“一洗腥膻净,齐歌奏凯声”。在《入卫》中云:“虎符承世泽,羽檄翊勤王。独有寸心在,恨无双翼张。乡随关塞远,愁逐道途长。誓斩单于颈,归来庆画堂。”其中,“誓斩单于颈,归来庆画堂”这一句,道出禄洪渴望建功立业的豪迈之情。《过平夷战场》中云:“落落重过独惨然,生民几度苦呼天。国殇无限刀头血,染作春山红杜鹃。”他以“春山红杜鹃”比喻以满腔热血报效国家。在《北征集》中,有着大量描绘沙场悲凉的诗句,如“烽烟日月掩,剑气斗牛寒”“朔风起画角,壮士亦悲酸”等颇具盛唐边塞诗的豪迈风格。而“离亭丝管催马急,不斩单于誓不归”更直抒其卫国信念。

崇祯四年(公元1631年),云南爆发“普名声之乱”。方国瑜先生视此事为“晚明一大事”。由于宁州禄氏与阿迷(今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开远市)普氏为世仇,普名声利用禄洪入京勤王之机发动叛乱,滇南震动。禄洪家族在此次土司叛乱中首当其冲,家族蒙难,土民流离失所。鉴于禄洪在云南“素称忠顺,作我藩屏”的作用,云南巡抚王伉上书明朝廷,请求把禄洪调回,以协助剿灭普名声。兵部允其所请,“禄洪兵准予撤回,听该抚镇调用”。由此,禄洪不得不回师家乡,保境安民。但回乡不久后,禄洪便被普名声击败,不得不逃到抚仙湖中的孤山,郁郁而终。一代儒将,最终抱恨陨落。

纵观禄洪一生,武能卫疆、文能聚士,实为乱世难得的文武全才。他承袭土司之位,为日薄西山的大明王朝东征西讨,以其忠勇报国之志书写了晚明云南土司群体深沉的家国情怀。

宁州土司禄洪在晚明历史中的作为,为云南塑造了一个边地土司在国家危难之际坚守“保境安民”、维护国家统一的正面形象。这一历史实例,为我们今天理解中华各民族如何共同缔造统一的多民族国家,以及云南如何融入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,提供了生动而深刻的例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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