探秘“蜂语”世界　守护生态平衡

在中国科学院西双版纳热带植物园这片被誉为“热带生物王国”的土地上，研究员董诗浩已经与蜜蜂打了十几年的交道。每当董诗浩轻轻打开蜂箱，成千上万只蜜蜂在他周围嗡嗡作响。他没有戴手套，动作轻柔而熟练，仿佛在与老友低声交谈。这一刻，蜜蜂不仅是他的研究对象，更是他倾注了深厚情感与责任的“老朋友”。

作为一位在昆虫行为学领域取得突破性成就的科学家，同时也是九三学社的一员，董诗浩的科研之路既充满了对自然奥秘的执着探索，也饱含着对生态平衡的深切关怀。

走进蜜蜂世界

董诗浩与蜜蜂的缘分，始于2012年夏天的一通意外的电话。

2012年，怀揣着对动物的热爱，他选择报考云南农业大学特种经济动物饲养专业研究生。“研究生面试结束后的一天，我接到一个电话，对方说自己是蜂学的老师，问我是否愿意和他一起做蜜蜂行为学方面的研究。电话中，这位老师介绍了蜜蜂研究领域的现状和前景，我听着挺感兴趣的，就同意了加入谭垦教授的团队。这通电话也确定了我们的师生关系。”董诗浩说，从此，他走进了蜜蜂的世界。

“和蜜蜂接触得越久，就越发感到蜜蜂世界的神奇，它们还有很多秘密等待着人类去破解。”董诗浩说，从硕士到博士，他在谭垦教授的指导下，深耕蜜蜂行为学研究，最终跟随导师来到中国科学院西双版纳热带植物园，继续他对蜜蜂的探索之旅。

蜜蜂的“舞蹈语言”是董诗浩研究的重点。自从德国动物学家卡尔·冯·弗里希曾因发现蜜蜂通过“8字舞”传递信息并获得诺贝尔奖以来，“舞蹈是蜜蜂本能”的观点被普遍接受。然而，董诗浩和团队提出了大胆的猜想：蜜蜂的舞蹈技能，是否也需要通过复杂的学习来完善？

有了这一猜想，董诗浩和他的团队创新性地构建了由刚出房幼蜂组成的“全幼蜂实验蜂群”，与老幼参半的自然蜂群进行对比。“照料这群没有‘家长’的幼蜂异常艰辛，它们对温度极其敏感，而且似乎因‘感受’到成蜂不在身边而不安，情绪很不稳定，有时还会‘离家出走’。”董诗浩说。

董诗浩和团队成员耗费两年时间进行预实验，通过训练采集蜂、标记、摄像记录并分析舞蹈的持续时间、角度、摇摆次数等指标，他们有了惊人的发现：全幼蜂实验蜂群的幼蜂长大后也会跳舞，但由于被剥夺了向成蜂学习的机会，其舞蹈在多个指标上存在更大误差，不能准确编码食物源信息。虽然随着经验积累，部分误差（如角度）会有所改善，但摆动时间的误差却终身无法纠正。这说明成蜂的舞蹈对幼蜂具有教学作用，社会学习是塑造蜜蜂精确“舞蹈语言”的关键。

这项研究首次证实蜜蜂也存在“幼教”的现象，对探索人类和动物语言的起源和演化具有重要科学价值。

2023年3月，董诗浩和他的团队的研究成果《蜜蜂舞蹈信号的社会学习》（Social signal learning of the waggle dance in honey bees）以封面文章形式在国际顶级期刊《科学》（Science）上发表，引起了学界的广泛关注。

守护生态平衡的科研使者

在对蜜蜂进行研究的十几年间里，董诗浩取得了丰硕的成果。除了揭示社会学习对舞蹈精度的影响，他还破译了蜜蜂停止信号编码捕食危险的能力；发现蜜蜂对胡蜂的威慑信号具有自我复制和自动传播特性；参与鉴定了凹纹胡蜂和金环胡蜂的性信息素与报警信息素，为防治其全球扩散提供了生物防治新思路。他主持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青年科学基金项目（B类）“蜜蜂的社会学习”，并荣获2023年度国际动物学会“优秀青年动物生态学工作者”及中国昆虫学会第十一届青年科学技术奖。

然而，比起科研方面取得的成就，董诗浩更愿意谈论的是蜜蜂对生态系统不可替代的价值，以及它们正面临的生存危机。

“蜜蜂在为植物授粉方面发挥着关键作用，对平衡植物生态系统和粮食安全至关重要。”他痛心地指出，栖息地丧失、杀虫剂毒害以及人类对野生蜂蜜的掠夺性猎取，正严重威胁着蜜蜂的生存和生物多样性，此外，养蜂行业老龄化与后继无人也让该行业面临传承危机。

为蜂群奔走发声

正是这份对生命的敬畏与科学家的社会责任感，促使董诗浩在2023年加入了九三学社。加入九三学社后，他结识了来自工程、医学等不同领域的专业人士。“通过与社员之间的交往交流活动，我得到了更全面的支持，拓宽了我的认知，也更积极地履行社会责任。”董诗浩说。

作为九三学社社员，董诗浩积极将自己的研究与在边疆一线的经历相结合，积极为保护野生蜜蜂发声。他特别关注西双版纳等热带地区特有的黑色大蜜蜂和黄色大蜜蜂。“许多人迷信野生蜂蜜更好，但野生蜜蜂可能采集雷公藤、钩吻（断肠草）、杜鹃花等有毒植物的花粉或花蜜，导致野生蜂蜜含生物碱或神经毒素，食用后可能引发头晕、呕吐、腹泻，甚至呼吸衰竭。”董诗浩说，割取野生蜂巢不仅抢走蜜蜂的口粮，更摧毁了它们哺育后代的“家”，蜂群往往因无法及时重建而饿死或消亡。

“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！”董诗浩呼吁，应将具有重要生态功能的野生蜜蜂纳入野生动物保护范畴，严格控制保护区及周边猎取和交易；减少农药除草剂使用，保护蜜源植物多样性。

从偶然结缘到深情守护，董诗浩的科研人生是解密昆虫社会复杂行为的科学探索史，更是一部为微小生灵代言、守护生态平衡的担当史。在他眼中，每一只蜜蜂的振翅，都维系着地球生命网络的韧性。